姜杰
雕塑
姜杰,1984年7月毕业于北京市工艺美校特种工艺专业,1991年7月自北京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毕业后就职于本院雕塑创作室,1995年中央美院研究生主要课程班结业。现为中央美院雕塑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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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杰:用易碎塑造永恒

时间:2015-06-26   作者:张冉   来源:网易艺术

姜杰:用易碎塑造永恒

当那个长11米,快3吨重的庞然大物挂在上海浦江华侨城公共艺术计划的展厅中时,所有人都震惊了。“它不仅可以放在室内,也可以放在室外,可以放在医院、教堂、学校……它会带动与场所、与周边的关系,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是个问题,”艺术家姜杰说。通过“大于一吨半”这件新作,她重新思考雕塑与空间的关系。

原形物的指向,钩子拉扯的力量,斑驳的颜色,乃至贴合在表面上的蕾丝布,姜杰用时间与心力,塑造出可改变空间气场的作品。而不同的观者,亦有不同的评说:性器、欲望、暴力……传统雕塑用硬质材料如铜、铁、木头、石头,凝固永恒,姜杰的作品却因其易碎的材料:玻璃钢、树脂、泥和布,因脆弱而留下气息和痕迹,无论那是视觉冲击,还是唤起的思考和评判。

“我觉得永恒像梦想,是大家追求的,怎么会有永恒呢?你追求永恒,想达到永恒,永恒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它的背面是易碎。《大于一吨半》也是表现脆弱,那么大体量的脆弱、无能,无辜,还有时间性、死亡和衰老。”

1994年个展《临界点》开始,雕塑对姜杰来说已不仅仅是被观看的艺术品,而是一种媒介,一个注入情感与体验的开放作品。那一年,姜杰说:让我的艺术敞开,敞向充满矛盾,充满痛苦和喜悦的生活。从成为个人符号的婴儿形象,再到留存她童年记忆的纱布材料,她作品的出发点总和生活相关,勾连起隐秘的个人经验,却又能在历史的长河中找到落脚点,唤醒一个时代的公共记忆,如关注长征途中女性命运的《长征计划·肖淑娴》。

谁说,这不是另一种永恒呢?

“不需要寻找,等待就可以”

作品就像一面镜子,清晰反映创作者的状态。姜杰不再过多地阐释作品,因为《大于一吨半》显现的流畅与确定已足够言说。开放作品有许多进入的切口,观者和空间,都会给作品注入新的生命力量。

姜杰常说,你给作品注入了什么很重要,敏锐的观察和感受力开拓了更多可能性。拉扯起皮肉的钩子,是姜杰在菜市场看见的:“一直觉得那个钩子特别狠,人常常是鬼使神差的,不知为什么,想要找到那个钩子,我想要体现钩子和肉的那种关系,而使用钩子更重要的一点,是表现往外放射、蓬勃和一种外来的力量。”

男性符号不管在各个学科门类里,还是宗教里,都占着特别巨大的位置。《大于一吨半》不仅仅只有表面的形,更有背后的文化意义。

作品表面贴合的软性蕾丝布,是缓慢塑造的选择,既有技术上着色的考量,更和发自身心的体验有关:“所有的东西都是一个积累,想着是用一层一层最软、最薄的布。这个布一方面是跟女人有关系,像内衣、柔软、贴身、薄,更跟肉体、身体、温度有关系,慢慢给它包上。”另一方面,层层笼罩起来的蕾丝布,使得整件作品像穿了薄膜似的水怪,粘稠、潮湿。

《大于一吨半》这件作品对姜杰来说,水到渠成,有种“天开了”的感觉:“这是我做艺术这么长时间以来最自信、最自如、最有爆发力的一件作品,我觉得它挺综合的,所有的东西都到这个地方了。更年轻的时候有点慌张,不免受别人标准的影响,太多考虑时代需要什么、世界需要什么,慢慢的这些东西退到后面,你开始思考真正要表达什么,那些东西在往外泛。这时候发现,不需要寻找,等待就可以。”

从婴儿形象到《瓦片》系列,到《向前进》再到这次的庞然大物,姜杰作品跨越很大,而重复性很少,“我不太拘泥于一种形式,也不太愿意追求很多已有的东西和模式,我希望后面的作品是很不容易模仿的,不是靠重复,而是靠作品本身的力量。”

综合力量的爆发,离不开过往作品的深厚积累。题材虽不重复,但每件作品之间都相关联,使用材料的特质,以及个人经验,都贯穿着姜杰各时期作品的线索。

易碎的生命感

从创作初期开始,姜杰就喜欢使用软性的材料,在《平行男女》中使用了蜡和纱布,他们很难成型,但他们的使用使作品出现了因材料特有的医疗与医治的效果。

姜杰的母亲在医院工作,她常常看到一些医疗的器械,潜意识对医治的事情比较恐惧:“我非常怕闻来苏水的味道,我很少去医院看病,因为当我闻到医院的这种味,由于紧张病好像突然间好了,我也不喜欢看见纱布,因为我每次都会把它们和伤痛和鲜血联系在一起,我在我的作品中使用这些材料,有点像是在挑战我自己的承受力,这些材料不是强硬的,而是有一种渗透性的刺激在里面,有的时候你会越是怕什么就会越想把那种感觉做出来。”

九十年代初刚毕业没多久,姜杰在南方的玻璃钢厂看到模特,大大的眼睛站立着,没有性别的感觉,她觉得有意思,买了两个回来,琢磨怎么做。那时候,中国刚刚进入商品社会,模特是消费社会带来的附属物,展示在灯红酒绿的橱窗内;而女性主义也刚开始进入美术界讨论,姜杰就用蜡的现成品把没有性别的小模特做出性别来。

蜡是很难掌控的材料,她就一点一点地做写实的感觉,做骨骼、肌肉、生殖器,上下脱落,特别像烧伤的小孩,又有结痂的意味在:“想做心理的医治、医疗,很痛的那个感觉,不知道是覆盖还是脱落,那就是我的心理:我学了这么多年,考入中央美院,结果所学的东西都被冲没了。觉得当代艺术不需要这些,更多的是需要有综合信息的能力,不是最好的学校,最好的学生也能做。我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是完全放弃这些技能,还是让它和什么结合在一起,很纠结。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没有说话,就是看着,好像在手术台上,相互观望。”

这就是作品《平行男女》。此前的1994年,姜杰在中央美术学院画廊做了第一个个展:《临界点》,其中《易碎的制品》、《生命的模样》、《相对融合》,都采用了婴儿的形象。“虽然塑造一个娃娃和雕塑一个成人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在制作娃娃的过程中,去掉塑造的痕迹使得原本瘦小的东西显现出了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它虽然弱小但却反映出特有的生命感,这种感觉很强烈也很刺激。那时候也许刚毕业吧,对这个社会的重新认识和学生时代的想法完全不同。我将我的感受,将人与人之间的那种脆弱的、易碎的关系,用婴儿这种媒介将它们表现出来。”此后的2011年,她的作品《在》,则是大体量的婴儿形象。雕塑的纪念碑性,和尺寸与体量有关,也和姜杰调动起时间的记忆有关。

时间的力量

长征空间2002年做了一个用当代艺术纪念二万五千里长征的活动。姜杰想到了长征途中的女性,她们为了理想、为了梦想做出了很大牺牲,舍弃自己刚刚出生的孩子,在理想、梦想和现实之间作出了艰难的选择:“这是有关身体的选择,很残酷又很真实。这些女人为信仰付出了直接的代价。”

她的方案是,雕塑了几个“刚出生的婴儿”,小小的特别肉的感觉,把“婴儿”送给当地的老乡。她只有一个条件,每年用全家福的形式做一个记录,雕塑是死的,但是它的变化和时间性是靠着全家人的成长和衰老呈现的,小孩在成长,老年人在衰老,而且成长的时候又在繁殖。

“全家福是作品的一个方式,雕塑承载的是长征这件事情,也承载了长征途中女性的命运,还跟老百姓发生关系,普通人参与互动,从一个可见性的方尖式的纪念碑变成一个无形的、隐性的纪念碑来延续这种悼念,用艺术家的方式把哀思寄托到了实处。”

接受了婴儿并坚持到现在的是四川省贡嘎县的一家人,他们给“婴儿”取名肖淑娴,每年的8月26日就是肖淑娴的生日,会给姜杰寄来一张全家福的照片,现在那家的孩子都有自己的小孩了,时光流转,容颜变幻,宏大的历史事件可以通过个体命运,通过一个小小的婴儿雕塑与当下发生关系。

姜杰自言对政治并不敏感,也无意阐明自己的立场,个人体验与个体命运才是所关注的,她擅长从历史中寻找创作资源。

《向前进·向前进》是一件关于老年芭蕾舞爱好者的纪录片及装置作品。她感兴趣的是芭蕾舞在特殊的时代给人们留下的不同记忆,和她与现代社会之间形成的一种关系。早年西方芭蕾舞进入中国,它如何从古典芭蕾变成一种意识形态的传播工具?人们不能选择自己所看的内容究竟是《胡桃夹子》还是《红色娘子军》,但舞蹈的形式,足尖的轨迹,敲击着人们的美感。在《向前进·向前进》作品中每只破损的舞鞋,都承载着舞者的独特故事以及那个时间段的世间常态。

瓦片系列作品,则从中国古代皇家专用的黄色出发,制造出历史与现实的强烈对比。《皇帝没有到过的地方》中,瓦片可以被踩踏;《游龙》的蜿蜒与浮沉,来自于她看到苏州园林移步换景的灵感刺激,每一片瓦又都可以被拿走,社会变化就在这互动关系中起起伏伏。

姜杰作品并非细碎和琐屑的情绪抒发,历史感带来打动人心的厚重,这是时间的力量。

结语:雕塑这样一个对体力有要求的创造性工作,于女人来说其实是个挑战。日常生活丰富且琐碎,要学会使用它运用它,创作在姜杰看来是无数因缘的偶然结果。

采访时,她突然看到一个窗外走来走去的僧人:“你看那个和尚,真的假的?哪有穿着那样衣服,见谁都使劲要钱,不像化缘,像要饭,一点尊严都没有。”姜杰就是这样一个张开所有感官去观察和感知的艺术家:“一个艺术家如果不能拥抱生活,就会被生活所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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