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登科奖十年回访】张晓:从2009-2013《海岸线》完整的走了一遍

    来源: 雅昌艺术网专稿    作者:李媚    时间:2018-01-02

     【导语】2015年7月正值第五届“侯登科纪实摄影奖”评选,也是侯登科纪实摄影奖举办的第十年。侯登科纪实摄影奖的宗旨是希望有学者、专家对于摄影家们的工作进行追踪与交流。但‘侯奖’从第二届由‘项目奖’变成了‘公益奖’,评委和参加的学者们都变成了志愿者,没有专家学者对获奖者后续的创作情况进行提问追踪。在第五届侯奖评选之际,作为评委的李媚再次启动这项工作,为前四届获奖者做一系列的“十年回访”,其目的不光是对获奖项目的追踪,同时还是想透过项目把获奖者自己的工作的经历以及项目的传播、社会反响,文本形态等做一个回访。

      李媚本期回访的人物是以作品《海岸线》获得第二届“侯登科纪实摄影奖”的摄影师张晓。 

    张晓

      张晓,1981年11月23日出生于山东烟台,现已成为中国炙手可热的摄影师,其《海岸线》、《他们》等作品曾在国内外获奖并展出。

      李媚:从前面四届的情况看,获奖者绝大多数都很努力,大家最后的项目都完成了,而且完成得出乎意料的好。前两天采访李江树,最后他的合作者是罗哲文,罗哲文是中国古建筑学的泰斗,他们合作出了一本书,有意思的是李江树的文字最后还获了中国作协《中国作家》当年的散文大奖。回访他是第一个,张晓是第二个,你也是属于成果非常卓著的一个。你这个项目是不是已经全部完成了?

      张晓:对,从2009年开始到2013年,这个项目已经结束了,一共持续了四年多的时间。我把整个海岸都完整的走了一遍,其实我一开始是想按照一个线路从最南端一路往北走,后来觉得这样不是很方便,也没必要。所以最后都是随机的,比如说我回老家的时候就可以在山东周边转一下,上海有展览的时候就在附近看看。但最终还是所有沿海的城市和县城都去过了。

    张晓作品《海岸线》

      李媚:当初海岸线的想法是基于什么呢?

      张晓:客观的原因是当时在媒体呆着觉得特别没意思,特别想出去走走。

      李媚:没有特别的动机?

      张晓:关于这个想法我考虑了很久。海岸线是个非常有代表性的地区,在中国不管是经济、文化还有改革开放都是从沿海地区开始的。这个作品其实我最终想要说的是整个当下中国的事情,但是中国范围太大了,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结束。所以海岸线更多的是给自己划了一条线,给自己一个范围,有始有终可以当做一个项目完成,就这样拍了海岸线。

      得到“侯奖”的时候我记的是2009年年底吧,那时候刚开始拍了大概有半年。我记得我是2009年7月份出发的,所以到那会儿拍出来的作品并不多。参加“侯奖”的时候我投稿投了最初的好像30多张?不记得了。那次正是我第二次出发,然后出门没多久就接到电话了。我一直拍的是胶片,彩色负片。我那会儿一出门就是背一百个胶卷就走了,一走就是一两个月,然后回来冲洗扫描。

      李媚:为什么数码相机这么方便,你还要拍彩色负片?

      张晓:习惯,用胶片用习惯了,觉得胶片的质感是不一样的,我更喜欢胶片的感觉。

      李媚:现在的90后会用彩色负片拍摄吗?

      张晓:当然有,其实我自己是不排斥数码相机的,只是觉得我更习惯于用胶片。

      李媚:这是一个比较有意思的事情,有好多人选择胶片主要是黑白。因为彩色负片制作越来越困难了。除了贵,经营的地方很少。你是冲完胶卷后扫描,输出吗?还是自己放大?

      张晓:都是打印的,现在统称叫做艺术微喷。在我看来胶片的质感确实比数码好,数码相机出来的画质还是不太一样的。像骆丹那个《318国道》也是一样的,彩色负片的,包括《南方北方》都是一样的。《素歌》用的湿板工艺,我很喜欢骆丹早期的作品《318国道》,他是国内第一个把这样一个事情做完的人,所以他那会儿对我影响比较大。

      李媚:骆丹的《318》在你之前06年就完成了。06年见面会的时候我看的就是骆丹的《318》,当时他们问我整个见面会看下来你的印象有哪些摄影家是最好的?我说最好的是骆丹,而且我是最后一个看到他的东西的,印象很深,他也是彩色负片转成扫描打印。他给我看的是做成黑白的东西,后来在连州还是在哪儿看他的展览是彩色的。第一届“侯奖”他就申请了。

      张晓:骆丹是最早用这种在路上行走的方式,并且是做一种很新的彩色摄影,他应该在中国是第一个。

      李媚:不一定称得上是第一个,但,就他的成果和完整性可能他算。

      张晓:这种方式应该是第一个。以前我有几次参加研讨会之类的活动,经常有人问是不是受骆丹影响,问的还挺不好意思那种,我说这没有什么,我确实受他影响,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张晓作品《海岸线》

      李媚:那就不奇怪了,本来我的第二个问题是想问:你是不是一开始拍摄就想好了色彩的处理方式?这跟骆丹有关系吗?

      张晓:色彩跟骆丹没有关系,关于色彩我做过很多调试,直到最终才确定了现在的颜色,没有说一开始就想好什么基调,我是等最后所有的东西都摆在那里之后才确定这个色彩。

      李媚:你确定这个颜色还是受当代艺术色彩的影响?

      张晓:还是有,包括看一些国外的艺术家作品。

      李媚:一个时代似乎有一个时代的色调,比如说古典主义时期,它颜彩的厚重浓郁跟那个时代的精神风尚是有关系的。现代的色彩倾向显得越来越暧昧、飘浮、游离的感觉,这和当代生活当中大家感受到的东西是一样的。

      张晓:可能在现在再往后更年轻的90后他们对色彩的理解又不一样,可能又会变化。

      很多人问过我这个问题,因为我的作品颜色一开始比较淡,他说你是不是想制造一种像梦一样的空间感?我说我没有想那么多。

      李媚:过曝效果。

      张晓:可能每个人的理解不一样。

      李媚:现在有一种说法,认为这种色调倾向属于小清新之类,你对这个怎么看?

      张晓:我觉得我不算是小清新。

      李媚:现在追求这种色彩的人越来越多,好像不管作品内容是什么,都好像需要打上了一个符号印记一样。

      张晓:我是不太赞同把这个东西分类,包括最早别人给我分类最多的是“新纪实/现代纪实”,我自己觉得无所谓,怎么分都可以,但是我并不认同,我觉得这就是一张作品,就是一件艺术品。不应该有那么多分类。什么新纪实、传统纪实、当代类、艺术类我觉得都是没有必要的分类。

    张晓作品《海岸线》

      李媚:分类的是想寻找一种传承和现在对过去的反思、批判或者是一种态度,是批评家和研究理论的人做的事。

      你在拍摄方式上,还是纪实的,不是属于像王庆松那种拍法。我是觉得两种方式都有非常好的作品,都有非常好的艺术家。这是与你有过去当过记者的经历有关吗?

      张晓:最近听到一个新的说法“直接摄影”,这个还挺好玩的。其实是很老的一个说法了,很早之前有这个词在英文里边就出现过。客观的呈现,尽量减少主观加工的成分,尽管摄影本身就是一个主观的选取。

      李媚:“海岸线”当时获奖的时候你是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况?

      张晓:那会儿正穷的不行了,你想我辞职的时候只有一万七八千块钱,都是工资攒下来的,大半年过去了,胶卷路费食宿等等,那会可能身上就三四千块钱,确实只有那么多钱了。

      李媚:那个时候你是单身?

      张晓:对,单身,那会儿我想没钱了就还要再找一个媒体上班,要不连胶卷都买不起了,当时就是这么打算的。对我来说这个奖是一个很重要的转折点,如果没有那个奖可能我早就已经又去上班了,所以那五万块钱对我来讲很重要,五万块钱首先是在物质上能够让我有资金继续拍东西;更重要的是对家人有一个交代,我爸妈对我辞职的意见非常大,因为他们觉得我之前工作特别好,在一个报社、党的媒体上班多好,那个工作是他们的骄傲。后来说辞职就辞职了,他们过了大半年才跟家里人才说了,都不好意思说出来,在农村大家肯定要猜出什么事了。所以这个对他们来说挺重要的,觉得我走的路是对的,从那以后没有再反对。

      李媚:这个是挺重要的。

      张晓:很重要。

      李媚:当一个人走到最艰难的时候如果没有外力真的很难啊!

      张晓:钱这个东西是次要的,主要是家人思想上的东西,对你的看法的转变更重要。

      李媚:最起码没有情感负担了。

      张晓:要不然天天提心吊胆,还得想着家里人的感受。

      李媚:我记得当时评选的时候,有人说,如果要说经济最困难的话,那就是张晓,张晓一定会特别高兴。

      张晓:这都六年多了。

      李媚:你是第二届,这一届是在怀柔评的。当时我在那里精打细算,特别希望把我们这个评选费压到最低,在一万块钱里解决问题,把最后节省下来的钱的再评一个奖。讨论的时候顾铮说还是要遵守规则,既然对外公布,公布的是两个,还是应该是两个,所以最后维持的就是两个人。

      张晓:再就没有变化了,现在一直是两个?

    张晓作品《海岸线》

      李媚:不,到了第三届以后就是三个了。“侯奖”开始设立的时候就是定的三个人。你的“海岸线”完成了以后,作品的传播效果非常好?

      张晓:因为我后来又得了几个比较重要的奖,在“侯奖”之后,紧接着转过年来3月份就得到三影堂的奖,5月份得了一个法国的汇丰银行摄影奖,这个奖在欧洲的影响力非常大,对我在欧洲的影响力提升的很快,虽然法国汇丰银行那个奖奖金不是特别高,是5000欧元,当时相当于4万块钱,收藏你六张作品,但是他们在法国安排五个城市的巡展。还去了阿尔勒,给我出了一本画册在阿尔勒摄影节首发,这些推广很重要。

      其实要是没有“侯奖”也不可能有后面这些,都是一步步的,环环相扣的。

      李媚:你觉得你能够被法国人喜欢原因是什么?

      张晓:更多的还是跟中国元素有关,跟中国现在的大的题材有关;还有就是内容是在欧美来说,他们是想象不到的一些内容,那些画面是超出他们想象力的,我在法国做展览被问的最多的问题是“你花了多少钱请这些人当模特?”他们觉得不是真的,都是花钱请人拍的。因为他们觉得这些场景不可思议,在他们的体系里边不应该出现这种类似的画面,一旦出现了可能就是“导演”的,特别荒诞。所以这是一个差异。

      李媚:他们觉得有特别强烈的荒诞感?你觉得跟色彩有关系吗?

      张晓:跟色彩倒是没有什么关系。

      李媚:比如你的“海岸线”是黑白会怎么样?

      张晓:那肯定就不一样了。我最初的时候也想过这个问题,我选择海岸线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那会儿我觉得中国的摄影家都在拍西部,新疆、西藏、甘肃等等,而且都是传统的黑白影像,很少有人关注东边,我就选择了不同的出发点,并且选择了彩色的方式。

    张晓作品《海岸线》

      李媚:好像似乎没法想象你的海岸线是黑白的,你做过黑白吗?

      张晓:没有做过黑白。彩色对我来说对海岸线这个题材更适合,因为彩色是更接近现实的,我想呈现这个现实,黑白会去掉很多东西,会变得不一样。

      李媚:色彩就是内容的一部分。比如严明的作品,你就会感觉黑白非常自然合理。而骆丹的《318国道》都应该是彩色。

      张晓:严明那个是现实和诗意的结合,黑白会褪去一些现实的东西,留下那种哭不出的浪漫。我的这个作品是尽量还原现实,还原我看到的那个场景。

      四年中遇到的问题

      李媚:你在四年的海岸线拍摄当中遇到过的问题多吗?

      张晓:有很多问题。资金上应该问题不是特别大,问题是关于自己的想法和思路,其实我有一段时间想要放弃,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就是拍了大概有三分之二的时候,觉得不知道该拍什么了,因为我觉得做展览或者是做为一个项目来说,作品已经足够多了,到底还继不继续?是直接停了还是怎样?纠结了很久,有半年多没有出门,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去,有没有意义?可能最后还是跟个人的性格有关,心里老觉得不踏实,想着就算是不拍照只去走走也是要去一下的,所以最后那一年多拍的不多,了却了一个心愿,彻底走完了海岸线。我头一年半的时间是拍摄数量最多的。

      李媚:是不是因为这些地方都有一定的相似性?头一年半一切对于你来说都是新鲜的,你自己是处于最敏感、最打开的时期。

      张晓:是这样的,有一个问题是中国现在的城市和乡镇相似性特别明显,不管南方、北方的城市,早上起来你会觉得都差不多,建筑的风格都几乎是一样的。用的材料都是现成的,也没有人继续开发一下,都是同一种材料。这样这种困惑也是同步的,南北都一样为什么还要继续,唯一的不同是季节不同,北方会下雪,南方不会,这是最大的不同。所以很多人问我海岸线哪里渡假最好?我说差不多都一样。

    张晓作品《海岸线》

      李媚:尽管有那么多的相似性,但是我是觉得拍完还是很重要的。

      张晓:地理范围的完成,心里意义上的完成。

      李媚:从地理上来讲还是重要的,因为这种“同一性”也是现实的一部分,如果没有完结始终还是一个没有完结的事情。

      除了展览,还有一本完整的《海岸线》吗?

      张晓:我去年跟假杂志言由合作出了一本。应该算是完整版的,一百多张照片。我不是按地区来分,就是根据作品来分的。也不是说非要每个城市都要有一张。

      李媚:你其实是根据图像来分的。

      张晓:对,而且我也没有写时间、地点,我想把时间、地点尽量的淡化。如果非要每个城市有一张那就有点儿太像考古式的作品,意义不一样了。

      李媚:你还是强调作为艺术作品的独立性,存在的独立性,而不跟想与其他社科和范围扯上关系?

      张晓: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能做这么多。

      李媚:昨天李江树说,我觉得你们的“侯奖”后来变了。

      张晓:他以为都应该是那种?

      李媚:他以为至少有一部分是保持在对社会历史的调查与纪录,但是后来几乎完全没有了。第四届的董立新有点这个倾向,但是由于作者的个人局限,除拍摄之外的调查非常不够。这种申请项目的缺乏也是因为这样工作的人越来越少了。其实这种方式是很重要的,应该是必须要有的。我们可以呼吁一下。

      张晓:到时候可能都是90后的年轻人了。

    张晓作品《海岸线》

      李媚: “侯奖”和三影堂的奖还是有一个区别的。侯奖要求要求每个项目至少要有一年的拍摄经历以上,为什么需要一个时间呢?就是证明你对这个项目考虑的成熟性和确定性。

      张晓:我加上筹划思考的时间已经有一两年了,真正开始拍是半年多。

      李媚:你是哪年在法国做的巡展?

      张晓:2011年做的巡展,那个时候作品不是很多,相当于完成了三分之一就开始做展览了,我是一边做展览,一边继续拍新的,是这样一个过程,一直到拍摄完成。

      李媚:那次展览的照片是多少张?

      张晓:20张。因为尺寸很大,都是1.2米的大照片,法国的画廊又很小。

    张晓作品《海岸线》

      李媚:在我印象中,你的作品在展览时从没有小尺寸的,照片的尺寸也很重要。你在法国展览的作品尺寸是你选择还是展览方来选择?

      张晓:小的50X60厘米这么大,有做过。展览的尺寸我自己选择,根据展厅的尺寸。当然法国的那次展览是他们自己决定的。我本来是想有大有小结合起来比较好,但是沟通出了问题,他们就自己决定直接做好了。

      李媚:觉得你的作品每一幅的独立性都很强,虽然相互整体有一种联系,它和现在很多语法和句式有点儿不太一样。现在有些年轻人的作品的语法和句式发生了一种变化,图片与图片之间相互连接构成句式,而且画框尺幅大小不一。你是怎么看这个问题的?

      张晓:跟他们的经历有关,因为他们都有国外留学的背景,接受了最新的艺术教育,应该是比较新的一种思路,我们那个时候思路很窄,靠网上看到一点东西,国内的几个论坛什么的,更多的是朋友之间的交流。最早我在重庆,很多人当时也都没有在成都。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都跑成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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