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阿布拉莫维奇，最坏的阿布拉莫维奇

作者：施越

我住在佛罗伦萨的朋友拒绝去看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在佛罗伦萨举办的最新个展——“她太商业了，把展览广告做得像歌星演唱会一样。”

如果你现在有机会来趟佛罗伦萨，一定会为大街小巷的阿布拉莫维奇海报的密度感到震惊。一如她从前的海报风格一样，阿布拉莫维奇本人沉默的面庞是最好的宣传，只不过，当这样的巨幅海报频繁地出现在旅游景点、公交车身上时，总会让人感到有些不适应。

几年前，很多人将玛丽娜视为“行为艺术之母”，视作偶像，但当她真的像个巨星那样频繁出现在摄像机前、杂志封面甚至是秀场前排观众席上时，人们便开始批评她越界了——不保持神秘的艺术家总是没那么讨人喜欢。

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和詹姆斯·弗兰科在意大利时尚杂志《L’uomo》的合影

本次在佛罗伦萨举办的个展“The Cleaner”，既是玛丽娜在70岁之时对自己过去50年艺术生涯的一场回顾，也是对自己过去经历的一次清理。展览开幕的方式充满了戏剧性：在玛丽娜准备走进签售会会场时，一个拿着玛丽娜肖像画的男子迎面走向她，在众多摄像机镜头前，猝不及防地用这幅带着木框的布面肖像画砸到了玛丽娜的头上。

袭击视频截图

袭击男子被制服后，他声称自己也是一个艺术家，今天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艺术。”这一砸太过用力，以至于整个肖像画都被砸穿了，好在七十多岁的玛丽娜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和早年的行为艺术表演经历相比，这次袭击并没有在身体上对她构成任何伤害。

本次展览的海报也一如从前的玛丽娜一样，向大众展示着她异于常人的忍受能力。玛丽娜一脸漠然，穿了一身纯白的衬衫，站在纯白的背景之前，左手握着一只白色蜡烛，右手食指在烛焰上灼烧，食指皮肤已经烧成了黑色——我后来从艺术品商店买了一只和海报上一模一样的蜡烛，试图模仿玛丽娜的这个动作，结果发现在距离烛焰五厘米高的地方我的手就会烫得忍不住往回缩，像她一样镇静地烤自己的手指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裸露、自残、受虐……玛丽娜早期的作品总是离不开这样的关键词。展览正是以她早期的那些令人瞠目结舌的血腥行为艺术现场相片作为开头，向大众展示玛丽娜半个世纪激荡的艺术生涯。

在玛丽娜成名之后，每次大型展览，她都会请她工作室的表演者代替她在展览现场表演她的那些成名作。许多艺术家不满玛丽娜这样的做法，因为当她请别人照搬自己过去的行为艺术表演，那这个表演就失去了在特定空间和特定语境的艺术性，只是一个纯粹的排练过的模仿秀而已。

但对于早期的那些充满自残倾向的作品，她选择用当时艺术现场的照片和道具来向观众娓娓道来她的过去。不过，仅仅是这些毫无生气的物品，隔着展示玻璃就已经足够让人感到头皮发麻。那些展示柜里的尖锐的刺刀总是能让人禁不住去想象玛丽娜在表演过程中，她的肉体所承受的痛苦。在《托马斯之唇》中，她用剃刀在自己的肚子上划了五道伤口，血液顺着皮肤缓慢滴落；在《节奏10》中，一个伤痕累累的五指张开放在桌上，利刀在指缝中来回插拔……

令人震惊的不只是这些血腥的艺术现场，更是因为在整个行为艺术的过程中，玛丽娜看上去总是如此庄严、镇静，彼时她年仅二十几岁，在表演过程中所展现的勇敢让人觉得她不只是在自虐和受虐，而是通过这种方式去直面疼痛，与肉体疼痛进行对抗。

早期挑战肉体极限的表演在《节奏0》中达到高潮，也成为了她《节奏》系列的最后一个作品。那是1974年，年仅23岁的她在博物馆展厅中裸露着身体，站在一张桌子面前，桌上放了76件物品：一杯水、一朵玫瑰、一把刀、一个铁锤……还有一把上了膛的手枪。这些物品有的能给人带来快乐，有的能给人带来痛苦。她对观众宣布：我是一件“物品”，观众可以将桌上的任何东西都用在我身上，我会承担一切责任——即便你要杀了我。

表演一开始是顺利的，有的人递给她水喝，有的人给她玫瑰。但不久之后，有个男人拿起剪刀开始剪她的衣服，有个人拿玫瑰，用刺扎在她的肚子上，还有人用刀片划破她的脖子，喝她的血。有女人提议让男人去强奸玛丽娜，但没有人敢这么做——至少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人敢这么做。

6个小时以后，表演结束，玛丽娜浑身是血，不停地流着泪，缓缓走向人群，想向大家说些什么，但观众们却全都一个不剩地逃走了。因为在这个时刻，玛丽娜不再是展馆中任人摆布的物体，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他们惧怕在施暴后可能会面临的报复。

《节奏0》

当玛丽娜一身疲惫地回到酒店，看着镜子里一团糟的自己时，她发现自己居然长出了不少白头发。在长时间的表演过程中，玛丽娜对她身体的摧残直接体现了在她的早衰上。玛丽娜在许多场合强调了她眼中表演（performance）和演戏（acting）的区别：在表演过程中，演员用的是真刀真血，会对自己产生真实的伤害；而在演戏的时候，血液就变成了番茄酱，一切都是假的。我们害怕受苦、害怕疼痛、恐惧死亡。玛丽娜热爱表演，将这种恐惧直观地展现在观众面前；而另一方面，这种表演似乎也成为了她的一种修行，当忍受疼痛成为了表演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时，疼痛就成为了她生活的一种常态，使她不再对其感到恐惧。

在与情人乌雷相遇以后，玛丽娜就把肉体上的磨练转向了精神的修炼。在70年代，他们一直住在货车里，不消费，远离物质世界，除了表演，他们不再做其他任何事情。在这段单纯的时光里，他们用空瓶子装山泉水，喝山羊奶充饥，用来开车上路的汽油都是问别人借的。在2010年纽约MoMa的个展上，这辆货车在他们分手之后，首次重新出现在玛丽娜面前。彼时玛丽娜已经驰名全球，纽约人为了坐在她面前看她一眼，愿意提前一天在美术馆通宵排队入场。作为一名艺术家，她不仅有名，还有钱，开始像个上流社会的女人一样购置奢侈品，在纪录片里愉悦地逛着纪梵希精品店。可当她坐进货车里，却开始哽咽，当着策展人前夫的面说起了她和乌雷过去在这个货车里纯真美好、充满信念的生活。她说在那个时候，“我拥有一切，我和我爱的人，一起工作，无忧无虑，不必向任何事妥协。就我们俩，还有狗，和整个宇宙。”

玛丽娜和乌雷的货车在佛罗伦萨

这辆货车同样也被带到了佛罗伦萨。只不过它没有像纽约的展览一样作为一个庄重的艺术品一样放在展厅的射灯之下，而是被策展人放到了展馆外的出口处。作为唯一一件不是玛丽娜艺术作品的展品，这辆货车仿佛是玛丽娜和乌雷情感的一个载体，它已完成了作为一个载具的使命，如今被装饰着玛丽娜和乌雷过去的合影，敞开车门将他们情感的隐私作为展品的一部分展露在大众面前。

玛丽娜和乌雷恋爱时期的合作作品作为展览的第二部分，也是整个展览中观众们驻足最久的一部分。以《不可估计（Imponderabilia）》作为开头，这个作品是玛丽娜和乌雷最著名的合作作品之一：一对一丝不挂的男女靠在门框两边，面对面注视着。观众需要从他们之间狭窄的空隙中侧身穿过，而在穿越这个入口时，观众需要思考的是，当穿过他们时，选择面对裸男还是裸女？选择直视演员还是尽量小心翼翼地避免接触和交流？

《不可估计》

1977年，乌雷和玛丽娜首次在意大利博洛尼亚表演《不可估计》时，演出预计6个小时，然而在表演开始以后不到两个小时，当地的民警就赶来美术馆阻止了他们的表演。40多年后的今天，裸体行为艺术已经不再成为众矢之的，随着越来越多来佛罗伦萨看展览的观众通过社交媒体分享展览画面，佛罗伦萨当地议会提议Instagram和Facebook可以解除对裸体艺术的审查。他们引用了伏尔泰的一句格言：“我不同意你说的话，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能量”，是玛丽娜长达50年的艺术生涯中最重要的关键词之一。她非常注重在艺术表演的过程中观众和演员之间能量的互动，这听起来或许很抽象，但《不可估计》或许是最能直接表现出能量影响的作品之一。由于演员没有衣物的遮盖，当观众穿越两人之间那一瞬间，可以明显感受到空间中充满了人体肌肤所散发出来的热量。穿过作品之后，那种对于性别认同选择的不安感、众目睽睽之下和裸体演员互动的羞涩感，在那一瞬间都能获得释放。对观众来说，穿越《不可估计》更像是一种参观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展览的一个必经仪式，无论你选择面对哪个演员完成这个仪式，都代表着你已经开始逐步走入她的精神世界了。

“坚持”和“忍耐”是玛丽娜和乌雷合作的主要方式。无论是通过不断接吻来互相吸取对方二氧化碳气体的《吸气/呼气（Breathing In/Breathing Out）》、用力拉扯一把弓，以保持毒箭蓄势待发刺杀玛丽娜的状态的《潜能》、还是互相抽打耳光的《亮/暗(Light/Dark)》，几乎所有合作作品都需要持续几小时甚至十几小时以上。他们通过挑战身体的极限来讨论两性关系中出现的问题，而伴侣之间的问题常常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才能浮出水面的。他们的表演是共生的，也是极端的，正如在《吸气/呼气》中，两人由于在接吻过程中阻断了新鲜空气，持续不断地共享两人口中的二氧化碳，以至于19分钟以后因为缺氧而双双昏厥，暗示着极度依赖的伴侣之间往往也伴随着致命的危害。他们总是在生命的边缘探索真理，这样的方式也恰恰是振聋发聩的。或许是因为爱情是每个人的必经体验，作为当代艺术，尤其是相对难懂的行为艺术，大部分观众都不需要解读器辅助理解，就能捕捉到玛丽娜和乌雷想要传递信息，然后投射到自己身上。

《亮/暗》

《AAA-AAA》和《吸气/呼气》

然而玛丽娜和乌雷在表演过程中所展露出的惊人耐力却不是什么与生具有的能力，而是通过对自己日常严格的饮食习惯要求，做冥想练习，使身体机能做出的改变。长时间的训练使他们可以保持七八个小时不需要进食、喝水和上厕所，以保证能在表演的时候，保持精神高于意识的状态。

而现在的玛丽娜至少不用像过去那么辛苦了。需要注意的是，她已经70岁了，在一个任何普通人都想要安享晚年的年纪，她依然可以像过去年轻的时候那样控制自己的膀胱。只不过，在每次表演结束以后，她都需要回自己精美的住所泡个澡，然后请按摩师给她做一个全身按摩。玛丽娜的艺术生涯始终都在折磨自己的身体，如今70多岁却依然容光焕发，养身显然不是她保持这种光芒的唯一方式。在伦敦Evening Standard杂志的采访中，玛丽娜说她喜欢给脸做激光除斑和打胶原蛋白——可能很多人都无法接受一个过去活得像苦行僧的艺术家如今爱上了医美和奢侈品，但她作为一个明星至少是坦诚的。

玛丽娜穿纪梵希礼服出席CFDA时尚颁奖典礼

玛丽娜的这种转变始于她与乌雷的分手。由于乌雷长期酗酒、吸毒、对玛丽娜不忠，甚至会在意见产生分歧时打玛丽娜，以至于玛丽娜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状态，不仅和乌雷的朋友出轨以报复乌雷，也正式和乌雷提出分手。他们选择来中国，用《情人（The Lovers）》这一行为艺术作品为两人长达12年的伴侣和合作关系画上句号。在1988年，如果外国人想要办签证去中国，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更何况他们是两个贫穷的行为艺术家。签证程序复杂而繁琐，当一切手续终于办妥的时候，乌雷告诉玛丽娜，他把他的中国翻译的肚子搞大了。

过去的玛丽娜和乌雷

作品《情人（The Lovers）》如期进行。两人身着红色和蓝色的衣服，作为两个对比强烈的个体，分别在长城的两段向长城中心出发。玛丽娜山海关向西徒步，乌雷从戈壁沙漠向东移动，历史90天后，两人在长城中心相遇。玛丽娜和乌雷在长城中央紧紧相拥，然后就此别过，继续各自的路途。

最后一个合作作品结束以后，两人和平分手，分道扬镳，后来乌雷和他的中国翻译结婚了

完成《情人》以后，玛丽娜已经40岁了。她发现自己发胖了，变得丑陋又毫无生气，她失去了心爱的男人，而她的艺术工作又是建立在和乌雷合作的基础上的。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必须重新振作起来，否则她就会被抑郁症吞噬。

于是，像每个失恋以后的普通女人一样，玛丽娜选择了去购物、去美容、还去做了美甲。这是她在于乌雷分手之前从未想要接触的物质世界。而当她跨入那口欲望的池子的时候，她发现一切都是这么美妙，自己仿佛焕发新生。

这个秘密的爱好让玛丽娜从美术馆中的行为艺术表演转向了舞台表演，因为舞台表演可以为她带来演出经费。在舞台上，她画着精致的妆容来演绎行为艺术，而那几年的表演往事并没有被她收录在本次展览中。

离开乌雷以后，玛丽娜的表演主题从两性转向了对于故土、战争、政治、精神和能量的探索。她出生于一个激烈的年代，父母都是南斯拉夫的军人，从小在军事化的管理下长大，在军人母亲的抚养下，生活的一切都讲究纪律和限制，她从未感受到过母爱的温柔。然而在另一方面，她的祖母又是一个虔诚的教徒，经常带她去教堂做礼拜，这又让她能够接触到人性的另一面。一边是宗教，一边是政治，在这样两级的环境下，它成就了玛丽娜，也让玛丽娜在后期通过政治和宗教的作品重新审视自己。

《英雄(The hero)》是玛丽娜致敬自己英雄父母的作品

作为故土，巴尔干地区的文化是玛丽娜后期作品中的重要主题。在本次展览中，一个充满刺鼻尸臭、堆满骨头的房间则重现了玛丽娜在1997年威尼斯双年展表演的作品《巴尔干巴洛克（Balkan Baroque）》的场景。在空气流通不畅的空间中，玛丽娜坐在500块巨大的、血淋淋的牛骨中，擦洗牛骨上的血迹，以一种无声的方式去抗议战争给民众带来的影响。威尼斯双年展和世博会形式一样，以国家展馆为单位展示本国当代艺术，玛丽娜本应邀参加南斯拉夫馆的展出，但由于她的这件作品和南斯拉夫方面产生了分歧，最后受到了意大利馆的邀请，选择在意大利馆的地下室里完成这个表演。在威尼斯潮湿的夏天，评论家和观众们走进这个充满了尸体恶臭的闷热空间，无一不被玛丽娜的清洗尸骨的表演感到震惊，让人不由得联想到血淋淋的战场。而这个表演最终也斩获了当年的威尼斯双年展金狮奖。

在展出《巴尔干巴洛克》时，策展人用一台电视机持续放映玛丽娜当年在威尼斯清洗骨头的特写

她也开始注重邀请素人参与到她的表演之中，并且成为艺术作品的一部分。在《巴尔干色情史诗(Balkan Erotic Epic)》里，她花了不少精力去寻找15名上至16岁，下至86岁的巴尔干妇女，在野外裸露自己，探讨巴尔干文化中身体、性与死亡的关系；为了鼓励观众也能尝试进入冥想状态，她在美术馆里放了一张桌子，中间堆满了黑白色的米粒，让观众戴上降噪耳机别无旁骛地数米，记录自己的感受；在贝尔格莱德，她找了一个由86个孩子组成的合唱团，自己扮成骷髅指挥这些孩子唱联合国赞美诗。

《巴尔干色情史诗》

观众的参与在玛丽娜的作品中发挥了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其中最负盛名的作品正是她在2010纽约个展时所带来的《艺术家在场（Artist is present）》，在近三个月的展览中，她每天坐在展厅里，与一个又一个坐在她对面的观众四目相对，每天持续七个小时。这个行为看似很简单，而且也和她在70年代与乌雷合作的《海上夜航（Nightsea Crossing）》极为相似，但她确实给自己和观众带来了不小的触动。

在艺术现场持续的过程中，玛丽娜不是简单地坐在那边直视观众，她常常会做一个关键性的动作：每当一个新观众上场时，她便会抬头睁开眼睛，用坚定的眼神望向观众的眼睛，直到观众下场。

《艺术家在场》

简单的一个抬头睁开眼睛的动作，就像开启了情感传递的阀门，让每一个观众感受到两人之间情绪的波动。许多观众会在这几分钟失控流泪，有一个体验完的小男孩在下场以后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还有一个女生走到玛丽娜面前脱掉了自己的衣服，最后被保安架走了。

当然，众所周知的是，整个艺术现场的高潮发生在分手多年的乌雷也悄悄坐到了玛丽娜的对面，玛丽娜泪流满面，两人双手紧紧相握，全场观众掌声雷动的场面。很多人都以为这是乌雷自1988年《情人》表演结束分道扬镳后首次和玛丽娜相见，然而，在后来发行的《艺术家在场》纪录片里显示，乌雷出现在美术馆里并非是什么预谋已久的惊喜，他们早在展览开幕前就已经私下会面过了。

玛丽娜和乌雷

纽约的这场展览迎来了75万人次，而《艺术家在场》这场行为艺术无论是对参与过的观众还是对玛丽娜来说，影响都是巨大的。或许真的像玛丽娜所说的那样她希望把艺术和文化传播给更多的人，或许也是因为她发现自己真的积累了够多的信徒，她开始在网上举办了一个众筹活动，希望建立一个像包豪斯学院那样的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学院（没错，以她自己的名字命名），让大家可以以一日游的形式体验净化心灵的感觉。

在2013年，玛丽娜已经在网上成功众筹到了220万美元。她邀请设计了北京大裤衩的建筑师雷姆·库哈斯(Rem Koolhaas)来设计她的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学院，库哈斯的建筑事务所甚至还一度公布了学院的建筑效果图。结果在去年，玛丽娜突然宣布她不会再推进这个项目了，至于众筹到的资金的去向，她说全都支付给库哈斯了。

库哈斯的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学院效果图

不过玛丽娜的信徒依然可以通过MAI ART官网订购玛丽娜的精华心灵课程。仅需支付1950欧元，就可以和玛丽娜一起共度4天不用手机不穿衣服的生活。

玛丽娜的麻烦事还不止这些。尽管所有人都看到了她和乌雷在纽约个展上的动人一面，但乌雷在还是为了两人作品的版权问题，在2016年和玛丽娜对簿公堂。结果是玛丽娜败诉了，赔了乌雷不少钱，不过幸运的是这依然不影响他们两个人的合作作品在玛丽娜个展中的展出。

在今年世界杯期间，她还主动站出来为扰乱了球赛秩序导致球赛中断的Pussy Riot发声。在Pussy Riot成员被判监禁期间，她通过Twitter发布了一个声援视频，“Pussy Riot有勇气和自由表达自己的意见，”玛丽娜评价说，“这是一种我们今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需要具备的精神，我支持它。”

玛丽娜今年已经71岁了，你不可能再要求她像过去一样住在货车里，尽管她的外貌和纪录片里那个二十多岁用剃刀划破自己肚子的年轻女孩差不了多少。现在的她会穿burberry最新一季的衣服，和Lady Gaga一起出入重要场合，还在画廊里和JAY-Z共舞。玛丽娜说她享受这一切，起码被时尚杂志采访的工作比起在画廊里憋尿挨饿轻松得多。

玛丽娜穿着burberry最新一季的衬衫

不可否认的是，如果不是玛丽娜，很多人或许至今都不会对行为艺术感兴趣，更别提尝试去理解行为艺术了。或许有很多艺术家在自己的后半生爱上了登上报纸头版的感觉，但玛丽娜始终不会用自己的艺术来哗众取宠。起码到今天，她持续创作的作品仍然是严肃、自律、发人深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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