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潮祖母：阿涅斯·瓦尔达
来源：崇真艺客 作者：LEX 时间：2018-07-29
脸庞·村庄
2017年，时年89岁高龄，留着几十年波波头的瓦尔达奶奶（阿涅斯·瓦尔达，Agnès Varda）和一位拒绝在镜头前摘下面墨镜的半匿名街头艺术家JR，当属2017年度最有趣的艺术搭档。
这对年龄相差半个多世纪的艺术组合，彼此因作品相识，并决定发挥自己的艺术所长共同拍摄了影片《脸庞，村庄》（Visages Villages，法语中两词发音相似，起到押韵效果）。
他们驾驶一辆改装有快速成像设备的小货车，穿梭行进在法国乡村小镇之间，拍摄沿途所听到故事的主人公、遇到的普通人并将他们巨幅照片呈现在房子、墙体、集装箱以及火车的车厢上，普通的日常记忆和故事因此而留存，平凡的人与事因此而出众。
瓦尔达说：“一般证件照都是又小又难看，但从一次性成像摄影棚里照出来的，却是又大又好看。我们把照片贴到了墙上，把这些所谓的不知名的小人物，变成了大英雄。”
第90届奥斯卡提名前一天，瓦尔达虽未出席午宴，但并未因此“缺席”，JR带着她的人形纸板出现在宴会现场，瓦尔达年轻时的特立独行至今仍未改变。
从摄影到电影写作
就其形式而言，电影是不自由的。我深感苦恼，想用写小说的方法来拍电影。
— 阿涅斯·瓦尔达
阿涅斯·瓦尔达（Agnès Varda）
1928年，如今的奥斯卡终身成就奖获得者——阿涅斯·瓦尔达（Agnès Varda）出生在比利时布鲁塞尔，并再那里度过了快乐童年。1940年，因二战爆发随家人来到母亲的故乡法国赛特生活，18岁赴巴黎读书，先后获得巴黎索邦大学的文学和心理学学位，此后不久，进入卢浮宫美术学院和沃吉拉尔学校学习艺术，并考取了摄影师资格证书。
阿涅斯·瓦尔达（Agnès Varda）在中国作为周恩来总理邀请来访的外国代表团的正式成员之一，1957年瓦尔达曾经来到中国，担任来华的“中法职业协会”十人代表团的摄影师
毕业后的瓦尔达以职业摄影师的身份进入法国著名戏剧导演让·维拉尔的团队，担任剧场摄影师，开启多年的摄影生涯，在此期间，她利用在世界各地旅行、访问的机会拍摄了大量的摄影作品，还在自家后院举办了个人摄影展。
阿涅斯·瓦尔达（Agnès Varda）拍摄《短角情事》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瓦尔达26岁这一年，虽然多年从事摄影的经验让她积累了丰富的摄影构图、光影和取景经验，但从未进入电影学校学习电影制作和专业训练的瓦尔达突然转往电影方向发展，不仅成了电影合作社Ciné-Tamaris，还自编自导拍摄了她的首部影像短片《短角情事》，对此，瓦尔达曾表示“我拍摄照片，也拍摄电影，或者说我把电影放在照片里，或把照片放在电影里。”
工作中的阿仑·雷乃与阿涅斯·瓦尔达
《短角情事》（La Pointe courte）
拍摄于1954年的《短角情事》（La Pointe courte），被法国电影史学家乔治·萨杜尔称为“法国新浪潮的第一部电影”，故事背景发生在瓦尔达生长的法国地中海小港塞特（Sete），描述婚姻濒临破灭的主角回到故乡的小渔村，面对人事景物的思考过程。真实的拍摄环境、简便的拍摄器材、远远低于当时主流电影制作的成本的制片方式，大量推进式镜头的使用和极具个人风格的叙事结构和自由书写的影像态度，均与几年后涌现的“法国电影新浪潮”年轻导演们不谋而合。这部制作成本仅为1.4万美元的短片由阿仑·雷乃（法国新浪潮的代表人物之一，代表作《广岛之恋》）剪接，从此两人正式开始电影生涯。据传当时预算有限的瓦尔达在朋友引荐下结识了阿仑·雷乃，雷乃被她对影片认真与狂热打动，几乎没有收取什么费用。
从左至右：阿伦·雷乃、阿涅斯·瓦尔达、雅克·德米
新浪潮的精神领袖巴赞也对这部影片大加赞赏“自由而纯净”，“完全自由的风格给人一种印象，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部只服从作者的梦想和欲望，而非其他外在义务的作品，这种情况在电影中是罕见的。”
“法国电影新浪潮”是上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二战结束后，在世界各地不同程度爆发的 “青年电影运动”中影响力最大的电影运动。产生于1958年的法国，当时由安德烈·巴赞(Andre Bazin)主编的电影期刊《电影手册》聚集了克洛德·夏布罗尔、弗朗索瓦·特吕弗、戈达尔等一批年轻的电影人，受萨特的存在主义哲学思潮影响，他们提出强调拍摄具有导演“个人风格”的影片，反抗依靠巨额投资、故事情节和充斥着明星、人工布景的电影工业。1962年，法国《电影手册》在特刊上首次使用“新浪潮”这个名词，来形容这次改变电影史进程的大事件。
阿涅斯·瓦尔达
并不满足于文字批判的年轻评论家，开始拿起摄影机进行创作，戈达尔曾说：“拍电影，就是写作”。他们大多数虽然和阿涅斯·瓦尔达一样没有进入电影学院接受过专业指导和训练，但在大量的观影经验中提炼出不该怎样拍片的结论。他们强调以导演个人风格为主的拍摄方式，强调主观性与实景拍摄、大多没有完整故事情节。戈达尔的《精疲力竭》、特吕弗的《四百下》、夏布罗尔的《漂亮的塞尔日》和《表兄弟》便都是以颠覆和革命为前提的电影作品。
阿涅斯·瓦尔达与这些年轻的电影人相比所不同的是，她并非刻意为颠覆和革命而拍摄，据她自己而言，在拍摄第一部短片《短角情事》之前也并没有很多观影经验，在拍摄时，瓦尔达更多是在用摄影师的思维进行拍摄，多年摄影工作积累的构图和光影直觉让她知道应该如何拍摄出更加自然的场景。虽然她被尊称为“新浪潮教母”，但因其电影侧重人物内心描写、文学倾向和实验性，往往被归类为被称作“作家电影”的“左岸派”。
年轻的瓦尔达创造了一个全新的词为自己的电影方式命名——“电影书写”（Cinécriture），关于这点在埃里森.斯密斯所著的《阿涅斯.瓦尔达》中，她给出了自己的注解“一部写得好的电影也应该拍得很好，演员、场景的选择适当。导演处理剪辑、运动、观点、拍摄和剪辑的节奏的方式，就像作家选择一个句子的深刻含义、用词的特点、副词的数量、段落、旁白、章节一样，都会推动故事进展或打断其流转。如此等等。”
而这种带着个人见解、纯真随性、纪实的拍摄方式也贯穿至她日后导演的各类短片、剧情片、自传体电影、非虚构影片及装置艺术创作中。
新浪潮祖母：左岸派唯一女性导演
阿涅斯·瓦尔达
“在这样一个充满嘈杂和冲突的世界里，仍然能以愉悦的心情表达自己，这是一种奇特的经历。到处都有人在打仗，到处都有苦难、叛乱和自然灾难。然而，我们还是需要文化与艺术。全世界各地的艺术家都在创作一种看法不同、呼吸不同的空间。艺术是风，我们需要它四处吹送。”
——阿涅斯·瓦尔达
第一部短片《短角情事》为瓦尔达赢得了“新浪潮之母”的名声，时至今日，有人提到这个称呼，依然留着俏皮波波头，精神矍铄的她笑称“不是之母，而是祖母。”
《从5点到7点的克莱奥》
《从5点到7点的克莱奥》
在豆瓣电影中输入“阿涅斯·瓦尔达”，出人意料，排在9.1分的《脸庞，村庄》（Visages Villages）之后，并非是她最广为称道的作品，即成名作的《从5点到7点的克莱奥》（1962年，8.5）。这部瓦尔达导演的第一部剧情长片以一种几近真实的报导方式，通过几个纪实性和虚构的小故事，追踪等待体检前的2小时因害怕罹患癌症而游走于巴黎街头的女主角，重新发现自己与发现世界的过程。作品入围1962年第15届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并奠定她在新浪潮史上不可撼动的地位。
《天涯沦落女》剧照
也并非斩获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的《天涯沦落女》（1985年，8.2），这部拍摄于1985年的剧情片以主观和客观镜头交叉倒叙女主角生前的经历和死的原因。
《南特的雅克·德米》剧照，年幼的雅克·德米
雅克·德米与瓦尔达
而是《南特的雅克·德米》（1991年，8.9），在《脸庞，村庄》上映前，最受欢迎的这部纪录片是阿涅斯·瓦尔达对其丈夫、法国著名导演雅克德米(《秋水伊人》)的一次生平记录。1958年，两人一见如故，牵手一生直至1990年雅克·德米逝世。瓦尔达拍摄《南特的雅克·德米》以追悼亡夫，讲述法国电影新浪潮代表人物雅各（雅克·德米）少年至青年时代的成长历程，用电影寻找她未参与的德米童年时代的生活，书写思念和爱恋。这也是她对电影形式的新探索，影片用德米生前拍摄的电影片段和根据其少年时代的经历改编的黑白影片剪辑而成，以文本拼贴的方式重构。
雅克·德米与瓦尔达
Agnès Varda, 《努瓦姆梯耶的寡妇（The Widows of Noirmoutier）》展览现场
Agnès Varda, “Ulysse（1982）”3 moving images. 3 rhythms. 3 sounds, 2018.
Installation view at FACT, Liverpool Biennial 2018. Photo: Thierry Bal
Agnès Varda, “尤利西斯Ulysse（1982）”
2000年之后，阿涅斯·瓦尔达以装置艺术开启了艺术新篇章，她的装置作品不仅出现在威尼斯双年展、里昂双年展等重大艺术事件现场，还出现在了她的影像作品中。2005年，瓦尔达回到她和丈夫年轻时长期生活和工作的努瓦姆梯耶，创作了影像装置《努瓦姆梯耶的寡妇（The Widows of Noirmoutier）》一部由9分钟的视频和14部小视频组成的作品，屏幕前放着14把椅子，对应14位坐在椅子上的陌生妇人戴着耳机听她们讲述丈夫去世后的日常生活。
《阿涅斯的海滩 》（Les plages d'Agnès ）剧照
2008年，阿涅斯·瓦尔达回到生命中曾拥有过的那片海滩，用一贯独有的风格创造了一幅电影自画像《阿涅斯的海滩 》（Les plages d'Agnès ）。她将电影片段、照片、纪录画面搬上舞台，充满她独有的幽默与情感。
Agnès Varda,装置作品Bord de Mer，2009
AGNÈS VARDA/COURTESY BLUM & POE, LOS ANGELES, NEW YORK, AND TOKYO/GENEVIEVE HANSON
如果说每个人的人生展开是一种风景，我的人生展开就是一座海滩。
——阿涅斯·瓦尔达
[声明]以上内容只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并不代表本网站的观点。支持公益传播，所转内容若涉及版权问题，敬请原作者告知，我们会立即处理。